癸卯秋随李振峰先生与南郑诸君探访福成古茶树林记行路难

作者：景文

福成有嘉木，幽居在深谷。
沧桑数百年，地僻少人顾。
汉中称茶乡，所见皆园圃。
娇养非野生，怎比岁月古。
余今有幸哉，随访古茶树。
铁马绕巴山，远驰米仓路。
过了碑坝镇，崔嵬不知处。
云傍车头生，风从人面梳。
仰望觉天低，不敢回首顾。
疾行三小时，峻岭终绝目。
入得万山圈，一放一拦阻。
人疲车怠后，喜见炊烟浮。
山货馔美食，野蔬果饥腹。
暂停以休整，蓄力征远途。

复行十余里，折径向荒芜。
依山皆土道，杂草没轮毂。
坐行难再前，弃车唯徒步。
路遇一人家，户主乃姓朱。
问是马元村，所在后湾组。
三代人四口，吊脚楼倚树。
老妪剥苞米，招呼客停驻。
炕火燃鼎罐，煎泉听茶煮。
言说庄稼事，桑麻话今古。
不敢久停留，秋日已过午。
众人借竹杖，辞别复行路。
野径曲且仄，沟岔交梯亩。
荦确多山石，荆榛布满途。
前路瞻已断，庄稼回看无。
若非向导引，恐余已痴路。

望山跑死马，弗远却临谷。
寒藤绕崩石，棘草杂沓处。
峡高坡陡滑，扪萝欹杖拄。
一步一顿挫，履薄身局促。
额上汗豆大，浃背衣衫漉。
腿颤比驮马，气喘赛牛粗。
长者有余老，年届七旬初。
脚下尚稳健，拄杖如闲步。
更有三女士，巾帼豪气足。
不甘须眉后，气势堪破竹。
学者李振峰，古稀不虚度。
考察山与水，求索以著书。
跌仆惊遽尔，滚落滑陡途。
急中蹬树根，借力作挡护。
众人搀扶起，为拂身上土。
询知皮外伤，幸未损筋骨。
老壮皆雄心，巾帼尚如许。
诸君使我惭，曾念退堂鼓。

鸟啼幽峡里，日透密林间。
探身至谷底，乱石满前川。
川涧曰后河，无桥水潺潺。
闻说古茶林，即在对岸山。
再攀六百米，方可见真颜。
计程已过半，兴浓未阑珊。
纵有千般累，众志誓不还。
挽裤趟冷河，鞋袜拎腰间。
石棱硌赤脚，鹅卵滑溜圆。
摇晃如醉态，蜗行寸步难。
中有跌湿者，著鞋涉等闲。
既济未喘歇，山势欺人前。
仰望不见顶，碧嶂插遥天。
复循羊肠道，攀葛登巉岩。
崎岖人接踵，嶙峋石摩肩。
碎砾脚下滚，簌簌草窠间。
屈身似爬行，俯首步维艰。

下山费双膝，上山累腰骨。
纵有谢公屐，亦难解旅苦。
渐行似无路，不作穷途哭。
灌木拨难跋，拊杖频踯躅。
霜盐结肌肤，汗渍印成图。
相顾脸上花，会心一笑熟。
力竭将凌顶，路转林深处。
遥闻人语声，奔向古茶树。
铜柯向空长，霜皮留黛瘢。
虬根翻龙爪，挣破岩砾间。
开枝蓬散叶，蔽日欲遮天。
高株十余米，壮者人可攀。
诸君相继至，初见乍惊欢。
绕树已三匝，啧啧称奇观。
拍照争打卡，兴味犹盎然。